當我遇見你

難道這就是大醫院的作風，我已經可以想像幾個月後自被操死的慘狀了，有一個住院醫生說他已經連續三年沒有放年假了，那我這剛進來的還會排得到什麼假放嗎?

小時後聽過這樣一個故事，講到一個老婦人，為了趕走家裡的老鼠，而去養了一隻貓，老鼠跑了後她又去養了一隻狗來趕她開始討厭的貓，然後貓被狗趕走後，老婦人繼續接二連三地養了一堆其他的動物去趕走先前養的動物…故事的結局好像是她家養了隻趕不走的大象，所以她去找老鼠到家裡來把大象嚇跑。現在想想，這個老婦人的行為，叫做「無聊」。

兩個實 習 醫師的臉色隨著時間越來越晚而變得越來越臭，下午五點後，主治醫師還心血來潮地從急診室爬回病房，要看看病情比較嚴重的病人，在急診室時，他已經支走另一位總醫師去辦住院了，天啊，這個病人急診室的醫師拖到我們下班時間的前十分鐘才通知我們，我們眼看終於要有機會準時下班、交接病人給值班的醫生了，沒想到又折損了一位同事不能回病房把 hand-over處理掉。下午五點後，每過十分鐘，我的心就淌一次血，並無聲地大喊:「還有事嗎?」(有!)「為什麼????」(...)

今年是我正式升遷為總住院醫師( 簡稱總醫師)的第一年，我想，這不是因為我醫術上有多高明的長進，不過是因為資歷夠了罷了 (其實去年十一月我就開始做總醫師了，只是那時應該是因為醫院缺人而被推上火線)，身兼醫師和經理 (下面有實 習 醫師或住院醫師供使喚)，我有幸認識了幾個轉換跑道的醫師，他們都在別的專科領域做到有總醫師的資歷了，卻決定專科受訓，改走家醫科，重新回到一般內科， 從住院 醫師做起，今年包括現在值夜班一個月的班在內，我已經待過三個不同的單位了，三個住院醫師都讓我放心得很，分擔了很多瑣事，因為職務上我是他們的上司，他們作任何醫療上的決定之前都得向我報備，但是他們都已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了，有時我還會很不好意思被問，因為他們都很內行了。

大墨爾本東邊的郊區叫 Gippslands/Latrobe，算是東南漫長海岸線的內陸，有可以滑雪的山脈，也有可以火燒山的森林，整個 Gippsland 中區，有幾個稍大的鎮分別共用兩家較具規模的醫院，一家在 Sale 市，就叫 Sale 市立醫院，另一家在 Morewell 和 Traralgon 中間叫 Latrobe 區域醫院，整個醫院內科部有三個一般內科的醫療小組、三個專科內科小組(婦產科、小兒科和血液腫瘤科)和一個老人科/復健科小組。你問我為什麼住在離 Traralgon 一百五十八公里外的墨爾本市郊，會對一個小規模鄉下醫院這麼的熟悉，well...我將被「下放」到此作血液腫瘤科的總醫師十個禮拜。

奧運聖火從香港進入中國後沒過幾天，一位阿嬤進了醫院，她先生發現她有中風的現象，送來醫院時，急診室的醫師猜測她剛羊癲癇發作，現在仍神智不清，不過老人是很容易神智不清的，除了中風癲癇等神經內科的疾病，很多一般內科的疾病都會造成神智不清，被弄到一個不熟悉的環境本身就足以令人神智不清了。 

這個月感染科的主治大夫是醫院內科醫師培訓的負責人，我當初進到這個 training program 就是給她面試的，現在我是她的住院醫師，雖然只有一個星期 (下禮拜我就要去心臟科了)，但還是有一點點心驚膽跳的。

忘了急診室有多忙，我居然接了一個代班，在下午五點正式從感染科下班後，移師急診室，繼續奮戰到晚上十點...接了代班就算了，因為聽說時薪蠻可觀的，最大的敗筆是我沒先吃飽飯再去急診室。

這個星期二是感染科的大日子，其實昨天也是感染科的大日子，因為有整個下午的門診要看，但今天主治大夫要巡房、中午12點半有感染科的臨床會議、下午兩點又有微生物科的研討會。快兩點才吃完午飯，剛吃飽再加上開會，我整個人陷入半眠狀態，下午總醫師又放半天假，我要獨攬大局，看新的轉診: 骨科有一個 MRSA、腸胃科有一個 C型肝炎、一般內科有一個 pustular infection...好多事排隊等著我去做。真的好累喔!

上大夜班最恐怖的，不是看見死人、或看見鬼，而是在應該不會有人的地方看到人，這個地方不是停屍間，而是電梯間。早上三點，等著電梯來戴我上行政大樓六樓的住院醫師休息室小歇，電梯門一開，裡面安安靜靜地站著一個人，正要朝門外走，哇咧，差點撞在一起前的四目相望的那一霎那間，我們兩個人真的是同時叫了出來、直冒冷汗。

醫生也是人，但不是超人，超人不是人，超人是ET、是外星人，外星人不是人!!

看到他人模人樣的，先是吃了一驚，然後一邊用眼角瞄著他，一邊從容地快步通過他的店鋪，心裡暗暗希望他不會突然轉個頭就瞧見我了。第一次遇見他時，是大概兩個月前、在距離這個購物中心將近半個小時路程的醫院裡，那時我在腸胃科，是代職的總醫師 (其實不過是個小住院醫師)。那天一早，急診室來了一個轉診的 call，一個中年男子凌晨在一陣右上腹部的劇痛中驚醒、並且開使吐、而且吐血、現在生命跡象...